鉅亨看世界─說客聯盟

鉅亨網鄭杰　　2012-06-20  07:30

 
美國國會大廈是說客們積極運作的場所。(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一如過去 35 年來一樣，Howard Marlowe 從美國國會大廈的走廊上展開他的一天，而他的目標也一如過去 35 年來一樣—試著說服人們去做些他們寧可不做的事。4 月的這一天，Howard Marlowe 準備拜訪美國民主黨代表 Mike Quigley，經過短暫的等待，一名笑容可掬的年輕小姐出來，帶領 Howard Marlowe 前往美國眾議院辦公大樓的餐廳，這條路 Howard Marlowe 已經走過無數次了，只是這次他不再代表任何客戶，他代表的是「他自己」。

■說客的說客

Marlowe 的遊說公司 Marlowe & Co 就位於華盛頓特區著名的智庫中心 K 大街上，他同時也身兼「遊說者美國聯盟」的總裁，這是遊說者的職業工會，約有 1400 名遊說團體會員。作為遊說團體的說客，Marlowe 代表多種不同遊說團體，從專為盲人爭取權益的美國基金會 (American Foundation) 到一年可吸金 4.52 億美元的遊說公司 Patton Boggs 都是。

Marlowe 對於他身為美國最受鄙視行業的大使、發言人身份津津樂道，且除此之外，他還兼具扭轉大眾對遊說團體印象的責任。根據美國研究機構 Center for Responsive Politics 統計，遊說團體 2011 年共花了 33.2 億美元，遊說花費創歷史新高無怪乎大眾會對遊說不屑，Marlowe 也認同這點，不過，Marlowe 堅持是眾人誤解了遊說，他認為這其實是高尚的行業，並不是全為了幫議員們集資。「遊說是我們版本的『鼓吹式新聞』(advocacy journalism)」Marlowe  如此說。

為了改變大眾的印象並確保遊說業的未來，Marlowe 正推動擴大定義「遊說」。美國議員 Quigley 去年提起法案要求美國國會必須要揭露更多與遊說團體之間的關係，要揭露的較現行要求的更多，Marlowe 則有另個替代方案，不過他依然視 Quigley 為潛在盟友。

在美國 C-SPAN 有線電視頻道和各式華盛頓刊物上，Marlowe 經常積極地改寫現行的揭露規則，希望有越來越多人可以成為註冊的說客，而現在「遊說者美國聯盟」願意為 Marlowe 對其成員強制性的道德訓練背書，Marlowe 試著要除去遊說中對價式的文化，也就是拿錢做事，改以每月與國會成員定期早餐取代，Marlowe 認為這是個讓說客無須砸錢就能獲得遊說機會的方式。

■沒關係就沒關係了嗎？

批評遊說團體對國會影響者對於 Marlowe 的想法持開放態度，但更多人質疑的是他們有能力改變嗎。前超級說客 Jack Abramoff 認為，能夠做出的改變有限。

哈佛大學教授 Lawrence Lessig 直說：「律師在陪審團前做出辯護，和律師拿了100美元給陪審團，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全世界皆然。而這正是這系統現在還搞不清楚的事。」

 
歐巴馬不再收受遊說團體獻金，但仍有漏洞可循。(圖片來源：白宮)

但即使 Marlowe 致力於推動增加透明度，但遊說業正面臨全面的轉型，迫使他們必須要弄清楚在新規下該如何執行他們的工作，現在已經禁止專項撥款、也禁止送禮，且單獨個人會面的機會也越來越難得。拒絕來自遊說團體政治獻金的美國總統歐巴馬 (Barack Obama) 近來首次釋出部份白宮訪客名單，並且禁止說客加入內閣，或是擔任白宮顧問，歐巴馬已經明確表示，今年將不允許遊說團體和企業提供政治現金給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

然而，歐巴馬與企業說客在 Caribou 咖啡廳會面，避開了白宮的訪客名單，且還將這些人以高層友人的名義偷渡至白宮內，卻顯然違反了他自己政策的精神。另外，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也已悄悄地像這些遊說團體表示，雖然他們不能接受他們的政治獻金，但是卻可以接受他們客戶個人名字所開出來的支票。

白宮最新的高道德標準嘗試是要禁止說客與成千上萬聯邦雇員之間的互動，根據提議，說客將不得再贊助聯邦公務員出席產業會議等。「完全就是亂來，不好意思，但這世界就是建立在『關係』之上。你打算怎麼說，『再也不能有關係了』了嗎？」Marlowe 抱怨。

■誰是說客？

Marlowe 和 Quigley 議員的助理在餐廳內開始就此議題討論，Marlowe 先禮後兵稱讚 Quigley 願為此法案挺身而出，而議員助理則將筆記本拿出，列出 Quigley 和 Marlowe 提案的五大重點，當中有 3 點意見一致。

他們兩者的提案都提出了「誰才是說客」這棘手的問題。去年秋天的競選活動中，共和黨的政治大頭 Newt Gingrich 因被指控收了房地美和健康保險公司數百萬美關說而名譽受損，但是他卻從來不需要登記註冊成為一名「說客」。Marlowe 藉著這次與 Quigley 助理會談機會有望替「說客」定下一個定義。

他們從雙方最有共識的一點上展開討論，他們皆認同讓更多的說客登記有案，Marlowe 說：「對我來說，這是關鍵所在。」他環指餐廳內的所有人表示，要認出這所有行蹤不形於色的人到底是說客，或只是政府官員是非常困難的事，Quigley 議員的助理也同意這一點。

無論是 Quigley 或是 Marlowe 的法案都可擺脫眾所皆知的「20% 漏洞」，因為原本的規則表示，一個人在國會山莊遊說的時間只要低於自己所有時間的 20%，那麼他就無須登記為華盛頓說客，但是批評者直言，到底 20% 時間是多少一切都是這些說客說了算，Gingrich 就是鑽了這個漏洞。「就連我都可以躲過這個 20％ 規則，這基本上都是可以互換的數字。」Abramoff 說。

不過 Marlowe 和 Quigley 的助理對於該以什麼規矩取代 20% 規定則有不同看法。Quigley 的提案完全不管時間，強迫議員們完全報告他們和說客之間的每次接觸、每次會面、每次募款餐會的閒談。Marlowe 的提案則完全不同，Marlowe 認為，對於非營利組織和工會的說客應該可以把門檻降低到 10%，對於像他自己這樣的職業說客就取消時間上限門檻，Marlowe 認為要報告所有和說客之間的一舉一動簡直就是瘋了。

Marlowe 假設了一個場景，他要 Quigley 的助理想想，如果一個企業 CEO 每年搭乘公司專機飛三次到華盛頓來會見國會議員，不管怎麼看這個 CEO 都是在進行遊說，「那又該如何對待他呢？」Marlowe 說這就是症結所在，誰是說客的標準到底是什麼？是錢嗎？還是時間？那麼這個 CEO 自己搭專機來顯然就不符這個標準。

與 Marlowe 接洽的國會助理則說，也許應該要有兩套登記規範，一種是專門適用於 CEO 這類人，很難將他們自己的薪水和是否用於遊說的資金劃清界線，另一種就是給一般的遊說者。然而 Marlowe 依然對於任何規範 CEO 的規矩有意見，談得越多，就會發現越難定義「說客」究竟是什麼，還有更多模糊空間尚待討論和定義。雖然這場會面沒有產生什麼結果，但是 Marlowe 還是認為這是一場成功的會面，事情已經有了微妙的轉變，且他也已經做了決定：他們的聯盟不會支持 Quigley 的法案，至少依現階段的內容不會。Marlowe 堅稱，要報告每次會面內容其實侵犯了遊說者的言論自由。

■說客的道德標準

《BusinessWeek》記者形容，與 Marlowe 對談是個古怪的經驗，他總是以問題回答問題，以低沉、刺耳不透露情緒的聲音說話，讓人很難得知他的立場，但他卻能評斷對方的信心，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

Marlowe 1978 年進入這一行，就在美國遊說者聯盟成立的前一年。當年因為水門案之故，參議院試著關掉漏洞，並希望訂法規管轄說客，但是說客認為這侵犯了他們的言論自由，因此擊退了這項法案。從此開始，聯盟試著為說客建立道德標準，以表示他們這個被污染的行業是能夠自清的。

Marlowe 1984 年起自己成立了一家遊說公司，他的客戶多數是共和黨控制的地方政府，他代表佛州一個地方政府向英國石油公司要求漏油重建基金。Marlowe 另一長期合作客戶則是「美國海岸海灘保護協會」，他們長年僱用他推動聯邦持續撥款防止海岸侵蝕。Marlowe 經年累月在國會與精通水議題的議員助理們來回協商，就為修改法條上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但為了要修改這一小段可是要耗費他好幾年的時間，Marlowe 常常工作到晚上 10 點、11 點之後。

Marlowe 在 2011 年 1 月成為了美國遊說者聯盟總裁，而他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獲得董事會同意遊說者的道德訓練課程。他表示，該課程將可讓會員熟悉美國現行對遊說這個職業的規範法規，也就是「遊說揭露行動法案」。在 Abramoff 醜聞案後，美國國會的收禮規則變得更加嚴謹，規定說客不得再送任何禮物給國會議員或是他們的助理。

雖然 Marlowe 想要確保說客們都瞭解這些規定，但其實他並不同意這些規則。「你不能帶他們去吃午餐，你不能帶他們去吃晚餐，你甚至連一杯水都不可以買給他們！那這樣要怎麼進行遊說？這樣倒不如付 500 美元去參加募款餐會，這樣他們才能討論議題。」

■力求扭轉形象

Marlowe 同時也很注重聯盟的形象，他起草了一分共關活動，他稱之為「遊說的多種面相」。Marlowe 在社交網站上為說客主辦了研討會，他認為如果這些說客可以討論他們在做什麼，可以讓這行不再那麼神秘兮兮。

Marlowe 到處向人頌揚遊說的優點，甚至開了一個網路廣播節目，名為「華盛頓內幕」(The Inner Loop) 他稱將可帶給聽眾一種華盛頓內部人士觀點。Marlowe 對抗 20% 漏洞並不完全是因為公眾觀點，部份原因也因為他希望能夠公平競爭，他認為，那些秘密遊說客可以向政治人物施加壓力，但卻不用登記，對登記有案的說客並不公平。

Marlowe 花了一整年的時間終於也讓董事會同意終結 20% 漏洞規定，因為有些說客抵制公眾監督，「我完全瞭解，我自己也不喜歡媒體編排那些討厭的故事。」

Marlowe 在遊說他的同僚時也不是都一帆風順的，當他提議說客必須要承諾不再在募款晚會時討論政策議題時，有些成員砲火猛烈開槍，因為他們還沒有做好準備。

■金錢至上

但哈佛大學的 Lessig 教授認為這些限制統統毫無意義，他說：「能夠說出口的規則都是很蠢的」，只要這個系統繼續提供資金，那麼人們就會知道是誰給錢，誰又沒給錢，「這些解決方案都忽略了人類彼此互相理解的能力，有些事不用說白也能知道，人們還是可以瞭解原因和影響。」

現在競選募款活動比以往都還要更籠罩說客的生活，到目前為止，遊說這一行 30 年來最大的改變就是，經營競選辦公室所需要的資金激增，而政治人物變成仰賴說客帶來的現金支撐他們的競選活動。「沒有任何說客喜歡一天到晚被政客或是他的助理找去，然後說『拿些錢來支持競選吧』，我們寧願不要接到那些電話」。

日常造訪的遊說方式也改變了很多。與兩年前相比，美國國會現在實際是停滯的狀態，兩年前有健保方案和華爾街重大改革方案要通過，說客們也花了空前資金運作，但兩年過後，法案已經變成法律，說客們現在精力都已經轉而放在法律制定過程上，而這是由聯邦機構主導而非議員們，但事情到了聯邦政府機構後，說客就英雄無用武之地，比起國會山莊他們更難施展手腳。

去年開始美國立法禁止特殊專款，也就是政府不再將特定資金撥給特別的項目或是機構。而沒有了特殊專款，說客們必須要搞懂如何讓他們的目的條文加進已經通過的法案中，這意味著要花更多的時間和更多計策。

■老兵不死

最重要的是，面對面的會議越來越難安排了，國會議員一直都很忙，日程滿檔。Marlowe 感嘆職業說客越來越難做了，當他剛入行的時候要見議員有好幾種方法，可以約定會面時間，可以和助理會面，也可以站在國會休息室門外遞交名片要求一個臨時的會面，甚至可以追在國會議員後面，對於最後一個方法，Marlowe 說：「這原本是最爛的方法，但現在卻已經變成好方法之一了。」

Marlowe 曾試著用盡聯盟所有的各種方法來幫助說客們，讓他們可以在盡量不涉及金錢的方式下與議員接觸。為此，他每月舉辦早餐會議，邀請不同議員發表主題演講，說客只要 50 美元就可討論任他們想討論的話題，Marlowe 總是努力推動親身接觸，「你總不能透過 e-mail 遊說」Marlowe 說。

Marlowe 不認為募款有什麼錯，但他感嘆的是，新一代的說客都認為砸錢才能讓人聽你說話，Marlowe 也感嘆要招募說客心血是越來越難。老兵不死，只是凋零。(鉅亨網：鄭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