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自然睿智 讓農業「有機變化」 楊雅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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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般人的生活經驗裡，蘋果切開後沒有食用，果肉很快就會變成咖啡色，然後漸漸開始腐爛。但是木村秋則標榜使用自然農法，不用農藥、不施肥，完全由大自然養育出來的蘋果，切開後不僅切口不會氧化，糖度也比較普通的蘋果來得高，即使放了2 年，蘋果也不會腐爛，只是像枯萎般越縮越小，最後變成淡淡的紅色果乾，仍然散發出意韻深長的水果甜蜜香味。
蘋果奇蹟 顛覆農法的不可能
酷愛研究耕耘機的木村秋則，1971年開始回到故鄉投入以栽培蘋果為主的農業。然而種植蘋果，就像一段與各式病蟲害奮鬥的過程，為防止果實不受病蟲害侵襲，日本蘋果一年需要噴灑13 次農藥。一開始嘗試不靠農藥和肥料栽培蘋果的木村秋則，只是不希望妻子又對農藥過敏，以及一本無意中看見的《自然農法》書籍，不過，這一投入就花了他近30 年的歲月。
相信可以利用大自然的自然循環系統來培植農作物的木村秋則，毅然決然的投入栽培無農藥蘋果，在歷經連續10 年無收成的錯誤嘗試後，終於第一次看到7朵蘋果花、採收到2 顆蘋果，為「無法不靠農藥和肥料」的蘋果栽培史劃上休止符，也徹底顛覆了大家認為「不施用農藥與肥料的蘋果栽培是件絕對不可能的事」的觀念。
花了10 年等待的美麗蘋果奇蹟，正告訴世人大自然本身就是個規律、平衡、完整個生命系統，孕育萬物，任何人為的改變都可能會破壞平衡，造成環境、農業、飲食一連串的影響。因此，現今推行農業、農法創新的同時，更應兼顧環境平衡、天然資源的維護，以及民眾食的安全。
蘋果不會爛的秘密
很難想像一座生產香甜蘋果的果園，是雜草蔓生、蜜蜂飛舞的狀況，在其中還可以發現不同種類的昆蟲生態。但是，不用農藥也不用肥料的栽種，還原生態系統回歸到真正的「大自然」，正是蘋果擺上2年也不會爛的秘密。
從1978 年開始，木村秋則就不曾在他的果園使用一滴農藥或一撮肥料，這讓他面臨了10年幾乎沒有蘋果可收成的命運。因為多年來習慣農藥的使用，蘋果早已經失去自行奮力生長的能力，變得只要負責長大就好，所以當不使用農藥的時候，現代的蘋果反而好像「不知道該怎麼生長」了。
那麼，為什麼不用農藥也可以種出蘋果？對此木村秋則的想法十分簡單：「我們的身體無法結出一粒米或是一顆蘋果，畢竟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靠自己開出一朵蘋果花。我之前不懂這個道理，是因為並沒有真正理解大自然，一直以為是自己在努力地種蘋果，以為自己在管理蘋果樹。其實，主角是蘋果，我只是幫助它生長而已，我們只是創造一個適合蘋果樹和稻米生活的環境。」
於是，木村秋則開始了漫長的尋找協助蘋果樹的長大的方法，最後他還是從自然、從野生樹木中找到自然農法的解答。
土壤是根基 也是關鍵
決意採用自然栽培的木村秋則並非專家，只能依靠書籍與實驗在挫折中不斷再次嘗試。完全不施肥、不灑藥的自然栽培導致蘋果園猶如荒野，病蟲害讓果園長期1 顆蘋果也長不出來。為了防止病蟲害，木村秋則曾經嘗試手工抓蟲，並用紅糖、胡椒、醬油、鹽、醋等各種食品取代農藥和肥料驅蟲，但仍無法有效遏止蟲害大舉侵襲。不斷遭受挫敗的木村秋則，在心灰意冷之際，有天卻突然意識到：山裡既未噴灑農藥，而且到處都是昆蟲，但為什麼山中的樹卻結實累累、枝繁葉茂？為什麼昆蟲與疾病不會侵害到山裡的野生樹種？
一瞬間不一樣的轉念，讓木村秋則發現原來土壤才是樹木生長的關鍵！因為只要一腳踩下山林樹旁的土壤，就會發現雜草叢生的泥土又鬆又軟，不僅和果園裡的土讓氣味不同、溫度不一樣，甚至連嚐起來的味道也大不相同。從未想過從大自然中找答案的木村秋則，發現自己之前曾未注意到地面以下的部份，也就是果樹的根部、成長的根源，只是一直尋找農藥替代品殺昆蟲、除病菌、施堆肥、割雜草，將蘋果樹與大自然完全隔離，用著與農藥栽培同樣「不自然」的思維。但是在大自然中沒有任何生命是孤立的，所有的生命都和其他生命有著密切的關係，相互支援，疾病和害蟲的暴增或許是大自然想要恢復平衡所發揮的制衡作用。
既然重點是泥土，但山裡的泥土不可能照著書上配方調配出來，也沒使用任何1 公克的肥料，卻具備了培育樹木的條件，是因為土地上所有自然生物的平衡，大自然醞釀出泥土讓樹木盡情的深根茁壯。就連原以為雜草只會搶養分的觀念，也被大大翻轉，因為雜草也會耕土，把雜草清光是阻礙果樹自然生長的最大錯誤。
到處挖掘土壤研究的木村秋則發現，山上的泥土比較溫暖是因為裡面有許多微生物活潑的活動，所以能維持一定的溫度；人為栽植果園裡的土只要挖10 公分溫度就會降低，是因為土壤中的生態系統受農藥影響產生變化，雖然已經停止噴農藥，但之前一直使用農藥被破壞的生態系統需要無數生物的活動才能重新維持，把草除光只會讓生態系統無法恢復。
黑暗中跌撞摸索的自然農法終於見到曙光。
運用生態系統 與自然共存
從此木村秋則不再除草，並把目標放在加強樹根的伸張力。他在果園裡大量撒下大豆，大豆根部密密麻麻的根粒菌改善了土壤裡氮的含量。隔年，他的果園彷彿成了原始森林，大豆下方長滿各式各樣的雜草，昆蟲開始草中鳴叫。雖然斑點落葉病和捲葉蛾依舊在果園肆虐，但蘋果樹已漸漸恢復健康，樹根充滿生命力地往下扎，一推就晃的樹越來越少。深根，是生存茁壯的原力，多數農民與消費者都只關心地面以上的枝葉、果實長得好不好，忽略地面以下有兩倍（甚至以上）最重要的「根本」，自然農法最重要的「根本」不只是指植物的根，還包括土壤的狀態，裡面生命及非生命的唇齒相依。
此外，為防止病菌，木村秋則還是堅持不使用農藥，而以天然醋稀釋幫蘋果洗澡。雖然噴灑天然稀釋醋很花時間，但他堅持不用快速移動的噴灑車，步行揹負著醋至果園一一噴灑，只為了避免噴灑車在蘋果園裡開來開去，對土壤造成傷害。
從土壤的溫度測量、了解益蟲與害蟲、觀察植物葉脈紋路與根部的對應關係以及植物的自我療癒能力，到果樹的修剪技巧，木村秋則所呈現的並非是農法技術，而是對土壤、環境、農事的生命態度，他的農法創新正是反璞歸真的謙卑。
土裡含氮量不足時就播種大豆、每年秋天割１次草讓蘋果知道冬天來了、隨時注意病徵視情形灑醋、用手眼取代農藥和肥料，種種充分運用生態系統的自然農法，讓木村的果園在開始灑大豆的第3 年，踏上自然栽培的第10 年，其中1 棵富士果樹開出睽違已久的花，證明了自然農法的會讓果樹自己產生有機變化。雖然之後結成的7 顆蘋果中，其中5顆被昆蟲蛀光，不過終於收穫的2顆蘋果，卻是10 年來的第一次收成。推翻蘋果栽培常識的無農藥、純天然栽培法，終於讓蘋果結果了。
從「人定勝天」回到「天人合一」
現在走到木村使用自然農法栽植的蘋果園，隨處一翻都可見根枝，數量和長度都和其他果園大不同，樹根在地底的世界可以長達20 公尺。即使是颱風之後，有8成的蘋果都還在樹上。
每年，這座芬芳的蘋果園都開滿了蘋果花，盛產的蘋果銷售一空，木村秋則卻始終抱持著「種出無農藥蘋果的功勞是蘋果樹自己」的意念。
本來噴農藥、使用化肥以求得好收成，幾乎是農家的常態，也是許多人認為「不得不」的方法，木村顛覆了這個規則，也給予環境、飲食、生命的平衡帶來非常明顯的提示：唯有改變耕種方式，讓土地、食物健康後，才能帶來人類的健康；唯有改變戰勝自然的「人定勝天」觀念，回歸順應自然的「天人合一」農法，才能尋求農業永續發展。
無農藥、純天然栽種的農法，與其說是農法創新，到不如說是回歸自然，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師，人類也只是大自然的一環，無論科技多麼先進，人類生存始終無法脫離大自然。
木村秋則的經驗，不僅啟發許多農友轉作無毒、自然的栽培，給目前正投入有機耕作的農戶信心以及耕作經驗的學習，讓民眾對於自然農業有更深的一層體會與認同，台灣也開始風行這個具有未來性的、強調「順應自然，適地適種，讓作物發揮自己能力」的友善農法，為耕作與環境帶來改變，使台灣農業產生更多的「有機變化」──從政府的政策、民間機構的倡導與輔導、農民的技術改革、消費者的認同與採購等多方進行，一同恢復台灣的生態、修復土地價值。當「友善農法」、「自然無毒」觀念更廣泛地被推廣、被實踐時，生態環境、農民生計、消費者健康才能同時達到三贏。
【本文刊登於《能力雜誌》2011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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