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俊良
2000/09/05 第232期

　台灣土地開發信託投資公司與力霸集團旗下遠森公司（原遠倉公司）楊梅購地案，案情越演越烈，台北地檢署在調查之後，目標指向力霸
東森集團的少東王令麟涉案，檢察官聲請羈押，但卻遭院方駁回，使得檢方的大刀闊斧的動作最後也落得「雷聲大、雨點小」下場，但是這樣的動作卻讓台開案由原本的購地糾紛，轉向更複雜的政商關係與金錢的掛勾問題。


◆ 台開改選　民股大舉入侵

　台開案的始末，若要話說從頭，要從台開民營化過程說起。在去年六月份台開召開股東臨時會，並且舉行董監事改選，民股的勢力取代了原有官股的地位，大舉入侵台開的經營階層，這些包括年代集團、力霸集團、聲寶集團、華隆集團等「市場派」的代表，紛紛進入台開，也種下了日後台開一連串爭端的種子。

　當時市場派以年代集團為主導，年代集團派駐台開的副董事長高建文，由於在土地開發方面具有專才，因此當時的官股派任的董事長劉金標與總經理蔡宗榮，對於高建文有關土地開發方面的見解相當推崇及信任。

　事情的引爆點，則是去年十一月底台開召開董事會，會中順利通過以每坪八萬元、總價十八億二千七百餘萬元的價格，向遠森公司購買位於楊梅鎮揚昇高爾夫球場附近的土地，總面積約二萬二千八百三十八坪。

　高建文以該土地有溫泉水源，極具有開發價值為理由，說服了當時官股代表仍居多數的台開董事會，並以「天價」向遠森公司買下了該土地，但在事後，財政部對於這筆購地案卻相當質疑，兩度發函給台開要求說明土地的買賣與鑑價過程。


◆ 溫泉水源成爭議焦點

　財政部的質疑包括，第一、該購地案的決策過程草率，由於購地金額高達十八億元，卻僅在董監事聯席會中列為臨時討論的項目，且先前並未將詳細土地資料給董監事參考，董事會決議隔日即簽約成交，並且支付三成的價金，整個決策過程匪夷所思。

　第二、該土地的溫泉水源也是爭議焦點。財政部質疑，台開未查明該土地是否確有溫泉水，就將該理由列為促銷重點，過程明顯有問題，事實上，一直到台開公司與遠森公司約定的日期為止，溫泉水源都沒有開鑿出來，台開公司揚言要向遠森公司求償三十六億元。

　而財政部質疑的最後一點，則是台開公司預估完工後每坪銷售金額二十萬元，總銷售金額四十四億元，但是評估楊梅周圍土地，以及目前不動產業不景氣及山坡地房屋銷售困難下，這項評估的合理性則是大受懷疑。


◆ 官民股相鬥　台開重傷

　自此，原本一宗看似普通的土地交易案件，演變成民股與官股的鬥爭，當時即將卸任的財政部長邱正雄，對於查辦這樁「大有疑問」的購地案意志堅定，官股方面對於民股進駐台開之後的大動作，一直相當不滿，楊梅購地案爆發之後，民股意圖掏空台開的傳聞更是甚囂塵上，因此財政部後來也做出了撤換官股董事長及總經理的決定。

　不過民股方面則是醞釀反撲的動作，高建文召開記者會，說經過自己私下聘請會計師查帳的結果，台開有虛列盈餘上市的情形，並且也提出台開有關台中工業區土地的購地案，有官商勾結的情形，此舉讓民股與官股的鬥爭一舉浮上檯面。

　今年五月間，媒體報導台開信託出現四十億元的資金缺口，消息一出，台開信託立刻爆發擠兌風潮，位於南海路的台北分公司，由於鄰近財政部、中央銀行，許多員工都在台開存款，因此連財經部門的員工都急著到台開領錢。最後，財政部指示存保監管小組進駐台開，董事會停權。


◆ 檢方大動作　政商勾結浮上檯面

　正當台開的事件稍事平息，整個案件由檢調單位接手偵辦，在檢調偵辦後案情卻急轉直下，檢方調查後發現，台開向遠森購地過程中，遠森向原地主太平洋建設大股東朱介曾購地時的款項，疑似經由多次轉手後，回流到立委王令麟的帳戶，因此檢方認為台開購地案疑有重大利益輸送，東森及台開高層疑有涉嫌收取近億元回扣的情事，台開董事長劉金標、副董事長高建文及總經理蔡宗榮均被列被告。

　而涉嫌擔任白手套者還包括自稱是人頭帳戶的陳世強及力霸集團關係企業陸輝營造負責人鍾瑩豐等。檢察官聲請羈押王令麟，但是院方確有不同見解，認為王令麟與上述的人士本來就有金錢上的往來，資金的來源及流向難以據此認定與台開購地案有關，因此裁定王令麟以一千五百萬元交保候傳，並限制住居地及限制出境。

　台開案在檢方的大動作之後，由原先的購地糾紛、官股民股鬥爭、演變至政商關係與金錢掛勾的疑慮，事實上，力霸集團以及東森集團，在新政府上任之後，所扮演的角色原本就相當尷尬，王又曾過去是國民黨的中常委，現在卻又是新政府的國策顧問，而王令麟則是國民黨籍立委，過去也擔任過國民黨立院黨團的召集人，整個集團給予外界是前政府的政經勢力代表的印象深刻，因此在新執政黨上任之後，王又曾就努力與執政黨建立關係。


◆ 整頓黑金　轉移外界批評

　王令麟本人的政商關係相當複雜，除了東森集團取得了固網的執照之外，東森集團旗下擁有的多媒體事業橫跨電子、平面媒體，而固網的股條買賣疑雲也牽扯出許多立院的立委涉入，外界繪聲繪影，一連串的關係使得王令麟的政商關係網路圖若要辦下來，恐怕牽涉到一缸子人的利益。

　當初，外界臆測台開案的爆發，可能是因為官股方面因為怕新執政黨上台之後，會對於官股方面的代表進行調查及整肅的動作，因此先咬著民股代表不放，將問題推給民股代表，待案情牽扯出王令麟之後，整件案件又予人執政黨上台之後，掃除金權勢力介入政治的聯想。

　政治上的恩怨扯也扯不清，王家有著前執政黨時代政商勢力代表的影子，在總統大選前的最後時刻還公開的表態支持連戰，到了民進黨執政時代成為外界注意焦點，一點都不意外，民進黨急欲在整頓黑金政治上面拿出一點成績來給民眾瞧瞧，以轉化外界對於民進黨在財經政策弱勢的批評，因此，一連串的動作從搜查立委廖福本立院辦公室、羈押王令麟到最近的搜查彰化銀行新興分行等，無不是在這樣的「指導原則」下所做出的動作。

　此外，財經官員也分析，一連串直指著國民黨系立委而來的調查動作，與立院即將審查總預算案有關，上一個會期在「工時案」的問題上，執政黨輸得太難看，若是這樣的情況在總預算的審查上重演，對於執政黨來說是一項重傷，因此檢調單位的一連串動作，頗有「暗示」國民黨及黨籍立委不要輕舉妄動的意味。


◆ 打老虎　院檢行動不一

　迎合社會大眾期待以轉化壓力、讓總預算案順利過關等因素的促使，再加上檢調單位「接收」到執政黨釋放出了訊息，動作也變得大膽起來，只是檢調單位在積極「求功」之餘，手法似乎難掩急迫的心態，瑕疵不斷，也落得外界「只敢拍蒼蠅、不敢打老虎」的批評，而好不容易要「打老虎」，卻又是院、檢意見不一，變成「雷聲大、雨點小」。

　外界一直傳聞，在中興銀行及台開信託之後，下一個目標是瞄準了力霸東森集團旗下的中華銀行，原本外界也擔心王令麟遭到羈押的事件，會影響到中華銀行，不過中華銀行似乎並未受到影響，主要因為中華銀行近來營運情況不錯，加上固網資金存放在中華銀行，因此躲過這次風暴。

　年代集團則是因為介入台開的楊梅土地購地案損失不小，當初邱復生的年代集團意氣風發的進入台開經營權，但是卻因為一樁購地案也成為檢調單位下一個調查的重點，好處沒得到，錢卻先損失了一大筆，還惹了一身腥，這可能是邱復生當初始料未及。

　黑金勢力掛勾，早是社會所詬病，尤其是立委長期介入金融機構的借貸關說、向行庫施壓等情節，也早已經不是新聞，台開的購地案到底有沒有政治勢力介入施壓，讓一筆沒有太多價值的土地以天價賣出，似乎仍有待檢調單位調查，不過，檢調單位的大動作，也顯示新政府急欲在掃除黑金的問題上確實拿出一點成績來，只是由於不論是力霸集團、東森集團或是年代集團，事實上政商關係版圖都頗為龐大，一旦牽扯出來，恐怕連執政黨政治人物都免不了要受到牽連，未來台開案到底要怎麼辦下去，辦下去會不會釀成另一波金融風暴，似乎又要考驗執政黨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