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流成河

2019/02/10

談到台中的空污，外界多半把「罪」歸咎台中火力發電廠（中火）；然而，《蘋果》調查，由於台中港務公司疏於管理，放任業者露天「拋卸」進口水泥熟料，導致港區每個月至少15天塵土飛揚、粉塵四溢，卸貨現場宛如一場場「塵爆」，具強鹼性的水泥在空中飛散，讓才迎來三井Outlet的台中港、公衛問題堪憂。
 
• 《蘋果》四度進港　直擊汙染現場
 
《蘋果》日前接獲爆料，距離中火不到2公里的台中港，竟長期隱藏空污漏洞！投訴指出，過去1年來，每月平均有3艘的進口散裝水泥船進港，而負責卸貨的業者，無視水泥屬粉狀物、易在空中溢散，竟以成本低廉、卻危害環境的「開放式」裝卸，而非正統的封閉式裝卸，導致港區每個月超過2週時間被粉塵籠照。
 
為查證投訴內容，《蘋果》四度前往台中港，多次在29號、44號碼頭，直擊來自東南亞的水泥船，以4支類似怪手的「抓斗」在船艙抓料後，直接將水泥熟料「拋入」岸上的大貨車車斗裡；離譜的是，由於抓斗與車斗的大小相當，卸載水泥極易「失控」外洩，10次就有8次發生粉塵溢散車外，有時甚至半空就「拋卸」，現場有如「塵爆」，但一旁不見任何集塵設備，灑水機也僅區區一台，微弱的水霧早被風吹散，根本沒有效果。
 
調查過程中，水泥裝卸業者警覺性極強，不時派車在周遭「巡邏」，怕有人看見，《蘋果》只能透過高倍數望遠鏡頭，遠距離直擊，終於拍攝到一張又一張的「塵爆照」。
 
《蘋果》還直擊到，業者為避免貨車載重過重遭罰款，當貨車裝滿從船上卸下的水泥後，還須先駛到一旁的「調整站」，將超載的水泥，用怪手一斗又一斗地挖到集中區，現場不時「炸出」漫天粉塵，但附近依舊沒有任何捕捉粉塵的設備，再度造成汙染，最後將重量調整到載運的限重內，才將大貨車開離港區。
 
•  進價便宜運費低　進口水泥年年增
 
據《蘋果》掌握進出口資料，台中港的進口水泥大多來自越南，如果從去年4月算起，總計有36艘船進入台中港卸貨，平均每個月約到港3~4艘，每艘船大約需要4~5天卸貨。爆料者指出：「算一算台中港每個月有15天以上都是煙霧瀰漫！」
 
國內水泥業者分析，相較國產的水泥熟料每公噸約1900元，進口的水泥熟料每公噸進價僅1300元，看似利潤豐厚，但如果加上貨物稅、人事成本，其實最終價格與國內價格僅相差數百元；因此，採取成本較低的開放式裝卸，就成為進口業者提升利潤的關鍵。
 
業者指出，進口水泥業者使用的散裝船，每噸運費僅10美元（約合新台幣300元）；若業者租用造價動輒10億元的封閉式水泥專用船，每噸運費將飆升至27~30美元（約合新台幣800~900元）；在運費支出天壤之別下，許多進口水泥商，都選擇成本低廉的散裝貨船。
 
而散裝貨船之所以運費便宜，就在於船上沒有正規的水泥裝卸設備，幾乎是船的艙板打開就是水泥，甚至在卸完水泥後，還可以裝其他的貨品運送到下一個港口。反觀水泥專用船，為因應水泥粉狀、易散的特性，其中的儲存空間、卸貨運輸全程閉密，且卸完貨只能空船回去，運輸成本相對高。
 
據關務署統計，2018年台灣進口的水泥熟料，全年來到207.5萬公噸，不僅比2017年增加13.0%，更是近十年新高水準；以台灣去年總消耗的水泥量1068.3萬公噸計算，進口水泥的占比更已接近2成。
 
• 業者怒：同樣運水泥　國內國外標準不一

事實上，國際上也有不少以散裝船出口水泥的案例；但差別在於，當這些船隻到岸，負責卸貨的業者為避免污染港口，現場在使用抓斗的同時，還會架起集塵器等設備，讓飛散的粉塵立刻被集塵器「吸」入，減少空氣汙染。
 
然而，台中港負責裝卸水泥的業者，面對進口散裝船，僅以抓斗露天卸載，現場只有一台水霧機，不見其他集塵設備。據《蘋果》查證，目前台中港進口的水泥、煤炭、爐石等大宗原物料，是港務公司委託「台中港倉儲裝卸」、「德隆倉儲裝卸」、「建新國際」、「進安國際」等4家民營公司，負責整個港區的裝卸業務。
 
港區業者痛批，港務公司先前明文要求國內水泥業者，如果從宜蘭、花蓮運輸水泥到台中港，必須從今年1月1日起，採取「不揚塵、不落地、密閉式」裝卸方式；但對於從國外進口的水泥，卻不是同一套標準，「隨便他們用抓斗卸貨，然後現場也不集塵，搞得台中港整天煙霧瀰漫，跟塵爆一樣。」
 
台中港務公司回應，去年向裝卸業者宣導後，今年進口水泥揚塵情況，「不敢說百分之百沒有，但有80%以上改善，感覺效果提升很多！」而儘管業者目前還是會使用抓斗卸貨，「但他們是用『密閉式』的抓斗，抓取是密閉式的，還會用防塵網、擋風板、噴霧水泡。」
 
台中港務公司說，去年確實有裝卸業者，因為不聽勸導違法裝卸，遭港務公司罰款5萬元，「但今年還沒（罰款過），因為他們逐步改善，就像我說的，現在改善已經有80%以上。」
 
然而，台中環保局長吳志超向《蘋果》透露，環保局在今年1月25、26日稽查「台中港倉儲裝卸」公司裝卸水泥熟料時，發現有明顯的粉塵溢散狀況，現場依《空污法》第32條第1項第1款開罰，將處10萬到500萬不等罰鍰；他強調，環保局的立場是，「只要產生空氣污染，我們就是依法辦理。」
 
水泥公會總幹事裴傳忠表示，進口水泥業者都不是水泥公會的會員，「水泥公會會員所有的水泥船，都要求需封閉式的，所以對空氣的汙染是『零』！」環保署對於空污問題，應該全國上下都一致的，不能只要求國內水泥廠、卻輕放進口商，「在碼頭那樣卸貨就是違規，環保署一定要開罰單。」
 
•  醫生：恐導致塵肺症、矽肺症
 
台北市立聯合醫院忠孝分院醫師許良豪指出，由於水泥的成分含有細砂石，質地細，運送過程易有粉塵飛揚，如果人們長期暴露在這樣的環境，又沒有配戴具備過濾功能的口罩防護，恐導致塵肺症、矽肺症，「沒有做好適當的防護措施，這些（水泥）進到我們的肺部是不容易排掉的。」
 
他解釋，人一旦吸入水泥，粉塵就會沈積在肺部末端，「因為肺跟血液之間是個氧氣交換系統，當肺部被佔據的空間越來越多，氧氣能進到身體的空間越來越少，造成氧氣（量）越來越不夠，」而在氧氣不足的狀態下，進行激烈運動時，很容易有呼吸困難、甚至呼吸衰竭的情形。（新調查中心／調查報導）

新聞出版後，引發網友熱議。網友Chao Ellie稱讚說，「這才是媒體該追的新聞，求後續，求監督。」Jacky Chang則表示，「很明顯這是官商勾結案件，地檢署應主動介入調查，打擊不法。」王啟榮質疑說：「不用重罰嗎？」另外網友史嵐斐，則幽默打趣說：「谷關空氣罐趕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