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財政部「指鹿為馬」

秦二世的丞相趙高，有一天在上朝的時候，讓人牽來一隻鹿，在滿朝文武百官面前，高唱「要將這匹千里馬送給陛下」，還要文武百官當場表態。有的官員膽小、又不敢說假話，只好低頭不語；逢迎的官員則盛讚這匹「馬」體態健美，定是日行千里的名駒。於是，整個朝廷都圍著這頭明明長了角的鹿品頭論足，熱烈討論它血統純正，定然可以成為朝廷表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以上這個故事，乃是「指鹿為馬」這句成語的由來。

金管會積極為台灣的金融機構擘劃未來，期望能夠打造出一家代表台灣，在國際金融市場與人一較長短的「亞洲區域銀行」。這個政策目標提出之後，金融業界士氣大振，認為這是台灣近二十年來，最具前瞻性的金融產業政策。

但是，尋找「亞洲區域銀行」這匹千里馬的政策，還沒看到具體的執行方案，卻立刻在台灣的官場上被扭曲，從而演出「指鹿為馬」的荒謬劇。特別令人訝異的是，財政部長張盛和在立法院接受質詢時說，「兆豐金控發展成為台版星展銀行的機會最大」、「兆豐金控評估後，就推動公公併」、「反對台新金合併彰銀……因為不符合社會利益」等語。這些說法指鹿為馬、倒果為因，更將政府與民營金融機構，推向非黑即白的對立面，聞之令人冷汗直流。

首先，兆豐金控為何能在完全未經競爭與評估之前，就被「選定」為台灣代表性的金融機構？資產總值最高的國泰金控，同時擁有強大的壽險產險、商業銀行、信用卡，今年又領先所有國內金融機構，在東南亞市場攻城掠地，為什麼不能代表台灣？又或者被公認為在消費金融服務最細緻，客戶基礎最堅實的中信金控，為何不能以其強大的服務能力，代表台灣進攻海外市場？

如果要逐一討論，富邦金、永豐金、元大金、台新金，還有許多大型金融機構，都有強烈的企圖心、有龐大的資產基礎、有細膩多元的服務系統，怎麼在毫無評估之前，就被兆豐金控打敗了？

其次，張盛和部長在立法院裡，將「兆豐金控」與「星展銀行」相提並論，著實是現代版的指鹿為馬，令人啼笑皆非。財政部不斷宣揚「公有行庫即全民利益」的說法，更是台灣金融產業發展的大倒退。

金融的利益屬於全體國民，公有行庫的利益，絕對不等同於全民利益。公有銀行先天就有行員吃大鍋飯、上層領導政治派任，而且總是有說不清楚的政治與政策包袱等問題，讓公股金融機構大而笨重。金融市場的服務創新，總是來自於民營金融機構，財政部長只為了反對台新金控，竟把民營金融機構戴上「財團」的大帽子，把政府與民間企業推向了你死我活的對立面。

財政部為了反對台新金與彰銀合併，所作所為實際上已經造成政府違背誠信、拒絕履行契約的疑慮。台新金控是在2005年扮演白馬騎士的救援角色，依據政府公布的規則，經過競標之後取得彰銀股權；當時台新金控購入彰銀股權高於市價，彰銀因此獲得資本挹注而安渡危機，並日有起色，這是不爭的事實。但財政部在彰銀轉危為安後，卻翻臉宣稱台新金控是惡意併吞彰銀，是政府不能容許的「木馬屠城」。白馬騎士在全世界的產業經營領域到處可見，因為救援而取得經營權早就是常識，財政部長無視台新金是彰銀的最大股東，用倒果為因的說法，把台新金控描述成惡意的一方，此舉各界早就多所質疑。

財政部作為彰化銀行的第二大股東，原本就可以遵循公司治理的原則，在董事會、股東會，就重大議題表達自己的看法。財政部絕對不應運用政治力，不斷抹黑第一大股東，授予外界「政府毀約」的口實，更不能用民粹的方式給對方帶帽子，毀壞了辛苦建立的公司治理制度，嚇跑了有意投資台灣的民營企業與外資。

事實上，彰化銀行的起落，正是「公營銀行」不能代表全民利益的典型反面教材。彰化銀行差點倒閉，乃是前董事長蔡茂興違法冒貸、惡意勾結、中飽私囊造成的惡果。蔡茂興曾經是省財政廳最年輕的科長、省屬行庫最年輕的總經理、董事長，也是政府財政體系最亮眼的明星；原本應該「代表全民利益」的蔡茂興，最後竟淪為掏空銀行的黑金罪犯。蔡茂興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們一貫主張，金融體系的制度建立不易，必須政府與民間共同呵護，公營銀行與民營銀行必須站在公平的基礎上競爭；政府既是球員又是裁判的衝突角色，必須有所約束，政府與民間簽訂的契約，必須光明正大的遵守。如果財政部認真研究一下新加坡與香港金融市場的發展歷史，所謂「領導性的區域金融機構」，正是建立在完全不打折扣的「法治」與「誠信」兩個基礎之上，捨此不由，反將傷害國家健全發展，戕害社會整體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