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併入國發會的行政院研考會日前提出一分報告，指馬總統二○○八年提出的大選政見，至去年上半年為止，在四百十四項政見中，「已完成」及「具階段性成果」者共計四百零一項，完成比率高達九十六點九％。研考會能將政見的追蹤考核「量化」到這種出神入化的地步，真不愧是形式主義的大師。

先不問這個完美數字是怎麼算出來的，許多民眾聽到九成七這個比率，心中一定會浮起幾項困惑：第一，如果馬總統政見真有九成七的達成率，為什麼多數民眾仍然覺得「無感」？第二，如果總統所有政見已近乎百分之百實現，為何那麼多施政無法把台灣的經濟、社會各方面的發展提振起來？第三，如果各部門那麼認真在落實執行總統政見，為何人民未能明顯感受到政府效率的提升？

研考會花那麼大力氣去追蹤、考核、統計總統的政見，顯示馬總統非常在意他對人民的承諾。然而，研考會在即將進入「國發會時代」前提出檢討報告，端出這個九成七的美好數字，非僅無法讓人感到喜悅，反而使人疑竇叢生。這究竟是研考會的職能認知出了問題，還是馬總統的政見出了問題？

用四○一去除四一四，當然可以得到九六點九％的比率，這是簡單算數。問題是，四○一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魔術就在，研考會將「已完成」和「具階段性成果」的事項綁成一綑，而所謂「階段性成果」，只要稍稍沾得上邊的，全部從寬認定；如此一來，只要將兩成進度也解釋為九成，政見達成率的「模糊理論」就能得到四○一這個吉祥數。但數字越美好，就越不真實，也就越難取信於民，九成七的完成率正是這種情況。

別說一般民眾，就算內閣官員，恐怕也記不住馬總統的四百項政見都是些什麼。但人們最耳熟能詳、也最重要的一項，莫過於馬總統的「六三三」政見——每年平均經濟成長率達六％、失業率降至三％以下、二○一六年平均國民所得達三萬美元；這張支票，近幾年卻是連續跳票了。事實上，馬總統絕大部分的建設承諾，包括政府耗資近三兆元洋洋灑灑的愛台十二建設在內，全都是為了追求「六三三」這個大目標而發的路徑與手段；如今，「六三三」遙不可及，政府卻說所有的建設都有效達成，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麼？

除了「六三三」政見，募兵制的實施已確定延宕兩年，包括長照保險的立法推動時程也告跳票。這些眾所矚目的重大政策都無法達成預訂目標，研考會卻宣稱政見完成率達九成七，只是徒然傷害民心。更可議的是，從任何標準看，「六三三」政見都算大跳票，研考會竟以「曾經有一年」經濟成長率超過六％，而將之納入「具階段性成果」之列，計為達成。如果連主管政策考核追蹤的部門都如此摻假灌水，被考核的部門豈能不有樣學樣虛應故事？所謂「九成七」的政見達成率，若仔細脫水檢驗，究竟「含金量」還剩多少？

研考會在吹熄燈號前夕，留下這個華而不實的考核報告，恐怕辱沒了它四十多年的招牌。這個九成七的數字，不僅無法為馬總統增添光榮，反而使他顯得難堪，也暴露了研考會亟欲粉飾的心態。

進一步看，政府部門有沒有必要將全副精力皆用於執行總統政見，也是值得再思的問題。試想，政府的決策應該視時機與情勢的演變隨時推移，而總統政見是競選時的思維，在執政實務上未必全然吻合國家當下的需要，自然應該隨時修正，否則就是拘泥不化。今天時光已進入二○一四年，如果行政部門仍抱著總統二○○八年的政見當聖旨奉行，六年的思維與現實錯落，台灣如何跟得上時代脈動？

研考會的問題，其實正是馬政府施政問題的縮影。許多官員汲汲追求著僵化的、過時的、形式化的指標，卻忘記了現下人民的需要與感受，忘了國家所面對的大形勢與大挑戰。如果馬總統高達九成七的政見完成率是真的，那麼，他跌到九趴的支持度是怎麼來的？這個問題，請即將併入國發會的研考部門好好解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