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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社會
取自證交所公司治理中心網站
2020-12-02
一封檢舉函炸出勞動基金炒股弊案，也讓外界發現，原來勞動基金運用局國內投資組前組長游迺文的權力有多驚人。
11月，勞動基金公告9月單月大虧749億元，導致前9月的收益率只剩下0.05％，震撼市場；令人驚訝的不只一樁，檢調還發現勞動基金運用局國內投資組前組長游迺文，竟與近年活躍於資本市場的寶佳集團疑似合謀拉抬股票，濫用勞動基金炒股。
游迺文是誰？
在新聞爆發前，他沒有公眾知名度，但在國內投信界卻是喊水會結凍的一號人物。原來，他經手勞退、勞保在內7檔基金的國內投資，以今年9月底結算，7檔基金規模高達4.84兆元，其中歸屬游迺文業務範圍的國內投資也有2.42兆元，約是國內民間基金總資產規模6.7兆元的3分之1。
今年50歲、台大財金系畢業的游迺文，相較於同學畢業後多進入證券金融業，甚至不乏外資金童，他是班上唯一一位從事公職者，「他的第一份工作就在經建會，且以直升機速度，不到30歲就爬到滿高的位子。」認識游迺文多年的朋友透露。
2013年，他獲選進入高階文官受訓課程，預定到法國國家行政學院受訓，但在出國前夕，卻因酒駕被臨檢，遭判刑4個月，後來易科罰金，緩刑兩年，但也斷了仕途，讓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就此沉寂。
酒駕判刑 仕途沉寂
就讀台大EMBA
酒駕事件對游迺文造成的衝擊肯定不小，那段期間他也被調離國內股票業務，轉到波動較小的債券部門，直到2015年才又調任勞動基金運用局國內投資組組長。深諳官場之道的他，在2017年就讀台大EMBA財金組。
同學眼中的游迺文，就是一位平凡公務員，殊不知他的影響力如此大。
投信業者透露，且不說勞動基金是政府四大基金之一，動輒影響股價，更重要的是可以牽動上市櫃公司經營權，「改選時連公司派都得看游迺文的臉色，深怕一不小心就翻盤，經營權豬羊變色。」
身分敏感 卻不避嫌
餐敘高談闊論惹長官關注
此外，由於勞動基金有部分委託投信、券商代操，游迺文對委外對象的決定有間接影響力。面對這樣龐大有形、無形的權力，猶如魔鬼引誘，對人性都是嚴格的考驗。
「他本性原本沒那麼壞，是這幾年愈來愈誇張。」游迺文的朋友說，5年前，游迺文手頭並不寬裕，開國產車，住在台北市中正區水源路的他，繳房貸甚至只還利息不還本金，「但這幾年情況不一樣了，看得出來春風得意，甚至也開始學習品酒。」
「他都做一些一般公務員不會做的事，甚至還會找委託的投信業者『討論』股票。」游迺文不避嫌的行徑，早就在投信圈是公開的祕密，他甚至經常出席業者之間的餐敘高談闊論，讓人忘記他的「身分」，其實是必須低調、謹言慎行的勞動基金代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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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02
「勞動部勞動基金運用局國內投資組組長」的頭銜聽起來不算太高，但「實權」驚人，游迺文掌握超過2兆元的資金支配運用的權力，對國內的投信業者、下單券商操生殺大權，他遊走在一場場由券商、投信設宴的高檔餐會，杯觥交錯間，有多少魔鬼交易在其中？這一次，他栽在由寶佳資產買單的餐敘上，一場晚宴、一張檢舉函， 可能涉及千萬勞工的血汗錢、影響多少上市公司的股東權益，真相即將現形。
勞動基金爆發弊案！檢方調查，今年7月間，一場勞動部勞動基金運用局國內投資組前組長游迺文、寶佳資產投資主管邱裕元在場的宴席上，邱裕元疑似請託游迺文買股，拉抬特定股票，全案朝行賄、操縱股價方向偵辦，案情不排除有升高趨勢。
根據《今周刊》掌握第一手消息，游迺文與邱裕元在這場餐敘絕不是恰巧碰上，因為該宴席就是由寶佳主動設宴，當天餐費共計6萬元，也由邱裕元買單，在座的除了游迺文，還有復華投信主管也在場。
游迺文高檔餐飲不只一回
職務敏感 寶佳、投信主管隨侍在側
但這是游迺文出席的唯一一場敏感的高檔餐宴嗎？恐怕不是。
今年2月下旬，新冠疫情正嚴峻，台北市許多知名餐廳都門可羅雀，但這天，敦化南路上這家老字號高檔餐廳，一整桌吃得熱呼呼，定睛一看，席上每個人大有來頭，其中一位是國泰投信高階主管，一位是公司在今年由興櫃轉上櫃的公司董事，股價很高，還有多位證券圈人士，另外，席上也坐著游迺文。
當晚酒酣耳熱，大夥熱議的話題之一，是這檔即將轉上櫃的高價股票的各項題材，席上大家都認同這是一檔值得投資的優質好股。
但宴席散了，走到敦化南路的人行道上，冷風一吹，酒醒三分，有人拿出餐敘上交換游迺文的名片仔細端詳，喃喃自語：「這麼敏感的職務，這人怎麼會出現在今晚的場合？」
很意外嗎？一位認識游迺文多年的友人說，一點都不意外。
2012年，游迺文剛擔任該職務不久，當時有一家大型金控爆發經營權問題，情勢緊繃；因為勞動基金的手上握有不少這家金控的股權，於是主事者透過關係，請游迺文務必幫忙，支持公司。
當時還略顯青澀、沒有太多江湖經歷的游迺文，據稱已經直接開口：「大家素昧平生，要我幫忙可以，但我想去特種場所見識一番。」游迺文的直白，也讓當事人留下深刻印象。
「國內投資組組長」的頭銜聽起來不算太高，但實際上，游迺文的「實權」驚人，他掌握超過2兆元資金的支配運用，職權包括勞動基金委外代操投信業者的執行與監督考核，手中資源之大，自然也讓下單的券商乖乖聽其指示。
這一次，勞動部在9月16日收到內部檢舉函，據了解，內容直指「游迺文指示勞動基金委外操作機構對特定股票下單」，廉政署檢察官在11月26日就立刻發動搜索，並且透過解讀游迺文的手機，循線拉出與國內近幾年最大投資公司——寶佳集團，與勞動基金之間剪不斷的複雜關係，案情立刻急遽升高。
到目前為止，不只游迺文已經被法官裁定收押禁見，他的太太同時也列被告，另外傳喚被告寶佳資產投資主管邱裕元後，裁定30萬元交保，寶佳資產執行長唐楚烈、策略長吳素秋都以證人身分遭到傳喚，後續是否會有進一步的變化，還待觀察。
一邊是手握超過2兆元的勞動基金，另一邊是這幾年縱橫台灣資本市場的大鱷，雙方是否可能如目前檢調偵辦方向般的聯手遮日，坑殺所有小股東與1千多萬勞工朋友的退休金，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其實今年7月，邱裕元與游迺文共同餐敘的那場餐會，儘管與會的復華投信回覆，「復華員工中，7月分沒有和游先生吃飯。」但根據《自由時報》報導，當天吃飯時大談的，是要拜託勞動基金幫忙拉抬某幾檔金融和綠電相關股票在內的股價。但巧合的是，就在這個時間，寶佳資產確實從市場上拋售一檔綠電股票，這檔股票就是永冠 ─ KY。
拋售永冠—KY啟人疑竇
東窗事發？ 寶佳賣了又買回
永冠是風力發電鑄件的公司，根據寶佳集團與永冠公司公告，在今年6月19日永冠公司開完股東會，寶佳順利取得一席董事之後，7月寶佳就在市場上大賣永冠的股票；到7月底，寶佳對永冠持股從18.14％下降到11.63％，短短1個半月不到的時間，寶佳就賣出6.51％的股權。
這件事有幾個奇特的點，第一是寶佳短時間釋出這麼大的賣壓，永冠股價在此期間居然不跌反漲，這代表有一股更強的力道在承接永冠的股票，誰在接永冠的股票？有待廉檢的進一步追查。
《今周刊》調閱同一時間的券商買賣超進出，發現同一時間的前10大買超券商中，就有6家是透過券商的總公司據點下單，這剛好和4大基金委外代操下單，通常會下在該券商總公司據點的習性，不謀而合。
第二奇怪的是，按照過去寶佳投資其他公司的習慣，通常在股東會後，就會開始一路減碼，包括台新金、永豐金都是如此；但寶佳這次出脫永冠股票，卻是罕見地在今年9月之後，又反賣為買，把才剛剛賣掉的股票又買回來，而且根據永冠的股價線型來看，買回價格還遠高於賣出股價，更啟人疑竇。
這段短短1個半月的時間，永冠的基本面沒有太大改變，是寶佳的想法變了認錯買回？還是另有原因？
9月是寶佳反手又買回永冠股票的時點，剛好，游迺文也在9月18日因有負面傳言被勞金局轉調至風險控管組。勞金局表示，因游為主管，調職須同步通知勞動部並由政風單位調查，但游迺文自此請長假，且提出退休申請。寶佳高價買回持股，是否與游迺文遭到調職、開始受到調查有關？這也有待檢察官進一步調查。
《今周刊》向永冠發言人求證，永冠表示寶佳集團是持股永冠超過1成的大股東，根據規定超過1％以上的進出，寶佳會告知永冠，永冠均按規定公告，至於股東買賣股票與公司無關；另外，《今周刊》並向勞動部查證，勞動部表示此案進入調查，無可奉告。
此外，據本刊掌握訊息，寶佳和勞動基金都持有的股票另有1檔，就是遠東百貨，其中是否有不能見光的魔鬼交易，不得而知。
勞動基金的投資進出，意外扯出寶佳集團的角色，寶佳集團是誰？誰是可能魅惑游迺文的魔鬼？
這3年多來，寶佳集團縱橫台灣資本市場的身影，從台新金、永豐金等金控公司，到東元、華票，以及這次可能陰溝翻船的永冠等，資金所及之處，都讓公司老闆「皮皮挫」，也讓外界對這個四十年前以地產起家，賺取驚人財富的集團，愈來愈不陌生。
唐楚烈作風剽悍
寶佳資產主管全是他召來
寶佳集團大致分成2部分，由集團大家長林陳海、林家宏父子各領其軍。過去外界比較熟悉的兒子林家宏，今年才45歲，年輕多金，也比較常代表爸爸出席公開場合；但真正的大家長林陳海今年73歲，平日深居簡出；這次被檢方約談者，從寶佳資產執行長唐楚烈到交保的邱裕元、策略長吳素秋等，其實是直接向林陳海報告的「爸爸派」。
林陳海一頭灰白的頭髮，過去寶佳建設集團以快速蓋屋、平價推案縱橫市場，早期曾有「一星期蓋一層樓」的稱號，蓋的房子被指品質常出現問題，但也因為價格都略低於當地行情，因此到目前為止，小狀況不斷，卻也未曾出現太大紕漏。
寶佳集團幾乎連年都是全台前3大推案建商，外界估計數10年下來，累積上千億元的身價，對林陳海而言，「以錢賺錢」不是難事。
林陳海蓋的房子在全國大量推案，寶佳集團是所有金融業眼中，「土建融」（土地建築融資）的超級VIP客戶，所有銀行董事長、總經理將寶佳奉為上上賓並不稀奇，每年寶佳集團的尾牙更是金融業一大盛事，平常王不見王的金融業高層一定排除萬難，全程參與，坐滿全場。
現在擔任寶佳集團旗下「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的陳冲，就是在擔任合庫董事長時期，與林陳海認識。合庫是國內第二大土建融的銀行，陳冲當時對寶佳集團自然也是禮遇相待，據聞2人都留下好印象，四年前，原本林陳海按計畫要和前兆豐金控董事長蔡友才合作的鑒機公司出事之後，才經人牽線又找上陳冲。
陳冲曾任證交所董事長、金管會主委，在金融業的人脈當然不在話下，但他真正最貼心的子弟兵，卻是外界不熟悉的唐楚烈。
陳冲2008年6月才到永豐金控擔任董事長，立刻提拔唐楚烈，隔月，唐就立刻從群益證券飛奔到永豐銀行擔任財務主管。等到2010年陳冲更上一層樓，擔任行政院副院長，外界稱陳冲的子弟兵素有「合庫幫」之稱，意指對合庫金控的人事案有主導權，當時唐楚烈剛好也擔任合庫證券董事長；後來陳冲2012年接掌閣揆，唐楚烈也更上一層樓當上彰銀總經理。
兩人的師徒關係深遠，因此當陳冲獲林陳海所託，據說陳冲第一時間就推薦唐楚烈，開始為林陳海操盤高達200多億元的資金進出。一夕之間，唐楚烈成為資本市場最有權力的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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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陳海充分授權不羈絆
特殊合作模式惹非議
根據林陳海的友人表示，林陳海的個性是「一旦授權，就讓當事人感受毫無羈絆」，因此，即使這幾年唐楚烈在市場上出入各家公司的股票，經常招來正反兩面評價，但林陳海只管2人之間協議——唐楚烈每年必須達到12％的報酬率，其他林陳海也幾乎不過問。
例如當時寶佳投資台新金控將近1成，招致台新金強烈抵制，外界各種揣測台新金是否與寶佳集團結怨；但事後唐楚烈私下向友人透露，投資台新金的原委，竟然是因為自己擔任彰銀總經理期間，因為一件小事和台新金控董事長吳東亮槓上了，一口氣吞不下去，如今好不容易重金在握，立刻決定大舉加碼，敲進台新金，以報當年一箭之仇。
聽聞唐楚烈的說法，這位友人其實嚇呆了！驚嚇的原因不是因為買進台新金，而是寶佳集團大家長林陳海，縱橫台灣房市數10年，怎會將高達200多億元的大筆資金，任由唐楚烈拿去做私人恩怨關係處理，簡直不可思議。
但這也說明林陳海與唐楚烈之間的合作關係，林陳海真的只管收益率，其他概不過問的特殊合作模式。
唐楚烈進入寶佳之後，一步步建立自己的人馬，例如這次也被約談的策略長吳素秋，據說，唐楚烈與其先生蘇安偉是好友，唐楚烈在永豐銀行時，他也在永豐任職；等到唐楚烈擔任合庫票券董事長，蘇安偉則是副總經理，現在蘇安偉則是寶佳支持的華票獨立董事。又例如現任寶佳資產副總戴建結，也是唐楚烈任合庫票券時的副總經理。整體看來，幾乎寶佳資產的重要主管，都是唐楚烈人脈一個個找來的。
因此，這次東窗事發，儘管被揭露出席餐敘的只有邱裕元，但隔天廉檢立刻傳喚唐楚烈；雖然暫時還是證人身分，但唐楚烈在此案中的真正角色，隨時可能讓案情持續升高。
從選舉到金融人事
寶佳不只縱橫商場 與政壇要角都有來往
但財力就是權力，寶佳集團不只透過寶佳資產、合陽管理顧問公司、嘉源投資、和築投資等幾家公司，粗估超過五百億元以上的資金在市場上縱橫進出，這幾年寶佳對各大小機構的捐款金額，也有數10億元，包括透過台北政經學院基金會對清大捐款30億元、對台大癌醫中心醫院捐款10億元、透過「財團法人寶佳公益慈善基金會」對A型肝炎的接種，以每年2億元的方式要連捐10年等等，不只做大鱷，也有為社會盡一份心。
還有著名的「寶佳顧問團」，被市場點名者包括前台銀、土銀董事長蔡哲雄，以及現任考試院院長黃榮村等，據悉，顧問的基本配備有配車、司機，每個月還有支薪，加上每回選舉，各種枱面上、下的政治獻金，寶佳集團從不手軟。
例如2018年的縣市長選舉，當時參選新北市長的蘇貞昌，面對國民黨候選人侯友宜，選情並不被看好，募款情況當然也不會好到哪去，但寶佳集團透過各種方式力挺，據悉讓蘇貞昌備受感動。
又例如桃園市長鄭文燦也與寶佳集團互動熱絡，外傳鄭文燦是林陳海擔任榮譽董事長的「桃園璟都有愛基金會」董事，但鄭文燦特別向本刊說明，「凡是捐款3萬元以上者，該基金會會發給榮譽董事的感謝狀。鄭市長贊助過1次，但並未擔任該基金會任何職務。」
如此透過財力的橫縱延伸，時間一久，交織而成的綿密政商人脈，讓每回只要一有重要政經人士搬風，就傳出寶佳集團介入。最有名的，當屬去年4月的金融人事大風吹。據了解，在寶佳擔任顧問的蔡哲雄與蘇貞昌確實交情匪淺，在蔡哲雄穿針引線下，讓因「慶富案」下台的廖燦昌回鍋第一金董事長，最是驚奇；才短短15個月，廖燦昌今年7月就因為遠航案被起訴下台，等於打了蘇內閣一巴掌。
對於蘇貞昌與寶佳之間的關係，行政院向本刊表示，「院長已在公開場合回應過，不認識寶佳董事長，沒有往來，任用公股銀行董事長皆為專業與資歷考量，且多拔擢長期於公股行庫服務之公務員，與財團完全無關。」
不過，蔡哲雄在上回金融人事案中，被認為的確扮演關鍵獻策者的角色，蔡哲雄也在寶佳擔任顧問，但林陳海是否背後主導，還是就像與唐楚烈的合作關係一樣，充分授權，絕不羈絆，可能只有當事人知道。
這一回，寶佳扯進勞動基金弊案，勞動基金關乎千萬勞工的荷包，此事非同小可。據了解，從來都充分授權的林陳海，在事發後認真聽取友人建議，擁有龐大資金在手，更應持盈保泰，不要因所託非人而躁進走險路，既然林陳海認真思考處理此一問題，寶佳資產未來何去何從值得密切關注。
如今案情已經進入檢方偵辦，只要經過帳戶比對，其實不難釐清之間的合作關係，相信很快會有答案。
但在這次弊案後，這隻近幾年來縱橫市場的大鱷，恐怕也會隨著案情發展、林陳海的轉念，逐漸安靜下來，對於這些年來屢被寶佳挑戰經營權的上市公司老闆來說，這或許也是這次事件的意外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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